人物在杭州一口气磕掉60只卤鸡爪的孟京辉,竟然在沈塘桥悄悄开了家剧场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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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京辉/1964年出生
当前亚洲剧坛最具影响力的实验戏剧导演
壹
G20结束之后，杭州的演出界突然又热闹了起来。几乎每一天，都在不同的剧院有三四部话剧，不同的音乐现场。我的朋友说，这是一种“报复性”的演出频率，我觉得说得很有意思。闲了好几个月，杭州人忽然也忙起来了，忙着从各种演出信息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。信息有些过量，所以好多人没有注意到——孟京辉悄悄在杭州开了家剧场。
这家蜂巢剧场，是北京以外的第一家。地址呢，选在沈塘桥路上。“我很喜欢那里。有水，有桥，有很多树，有来往的居民，和烟火的气息。”有点大隐隐于世的意味。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张，但11月之后的剧目已经开出来了——《恋爱的犀牛》《我爱XXX》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……孟氏经典，挨个儿演了一个遍。
孟京辉在杭州的剧场内景，前身是浙江杂技团。
目前还没正式开放，这是改造前的图片，
孟京辉会对它改动，但不会很大，有一种怀旧的美感。
不会真就只演自己的戏吧？“不会不会，”孟京辉说，他很想排演些跟杭州有关的剧目，比方说郁达夫的故事。这些是他到了杭州之后冒出的主意。“你知道月下老人的传说就是发生在杭州的吗？”我说不知道。“我也是刚知道的，”他觉得很有意思，一个现代月老的故事似乎已经在他脑海中掠过。他迅速地说了一些想法，但是又马上停下来。“一出音乐剧。”他说。
《陌生女人的来信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，当年来杭州的时候，孟京辉“预估是演两场300人会爆满，演四场就会赔本。但是事实却是，演四场大剧场也是场场爆满。”这给了孟京辉一些迷之自信，他觉得杭州的戏剧市场有莫大的潜力。所以蜂巢剧场在北京以外，他说要开在杭州，而不是，比方说上海。目前的计划里，在明年会有超过200场演出。而且每隔一阵子，孟京辉打算做个小小的主题：比方说“时间”。就像……小型的戏剧节？我问。
对，他点点头。似乎是看出了我脸上的担心，孟京辉接着解释道：“我们大概有400个座位，50-100个会卖学生票。100块一张吧，大概是卖100张，或者50张。”这解释并没有使我放松一些，即使作为旁人，我也为他的票房隐隐地担心着。
计划里的观众应该不只是针对杭州的吧，还有周边城市？“不用！杭州的观众对我来说就够了。我希望能激发杭州的观众对文化的互动。人一辈子是离不开文化的。人一旦沾染与文化的关系，就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比如一个人20岁开始看话剧，30岁还会看话剧，然后等他35岁建立家庭有小孩以后还会让他小孩看话剧。文化随着人的成长在积累。”我甚至有些佩服起了孟京辉的自信，他对于杭州，似乎比生活在这里的我还要自信。
“经常有人会问音乐可以改变人生吗？
舞蹈可以改变世界吗？
戏剧可以改变一个人吗？我认为答案是能的。”
贰
最近孟京辉一直在杭州，他的新版《我爱XXX》也选在了杭州首演。演完之后，有一位观众站起来说，她大学毕业了，原本要离开这个城市；但是得知孟京辉要来开剧场，她决定留下来。“因为以后在杭州就有好戏看。”人是会因为喜剧改变的，孟京辉说。重音在“是”上。
“经常有人会问音乐可以改变人生吗？舞蹈可以改变世界吗？戏剧可以改变一个人吗？我认为答案是能的。我就是被戏剧改变的。我以前在大学上中文系是一个害羞的男青年，大学二年级开始做戏剧，慢慢我发现自己愿意和人做交流。戏剧使我自信。这个观众说是因为戏剧而留在杭州，我认为这很好，说明戏剧能改变一个人。这也让我也更有责任去做出更好的戏剧，更贴近人的生活，更彰显人内在情感的戏剧。”
1986年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本科毕业。大学毕业后被接受分配成为教师，后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读研究生，兼任河北传媒学院客座教授。这是孟京辉的履历。1987年，他主演了法国剧作家尤金尤奈斯库的名剧《犀牛》，然后也经历过导演名作的几年，直到1993年，自己编导的《思凡》《等待戈多》和《阳台》开始正式成名。“先锋”两个字就一直跟孟京辉的名字联系在一起。
二十年前在北京搞《我爱XXX》，那时候孟京辉还年轻，也担心他的“先锋喜剧”观众会不会提前退场。王朔给出了个主意，说等观众入场了，你把卷闸门拉下来，反正是免费看的，就不给他们走。那是个仓库，观众们就连上厕所都不行地看完了这部实验话剧。
二十年后，《我爱XXX》依旧是从1900年开始说起。“1900年，我们觉得是一个很奇特的时代的断代。就在那个时候，就像我们说的，一群大师都死了，然后另一群大师都诞生了。但是诞生的这拨大师并不是所谓的大师，实际上是明星大师。所以那个时代很有意思，就像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，是一个凝聚的时代。”
不同的是，再也不用关门留观众。有一个美国的大学教授把《我爱XXX》翻译成英文，他弄了一沓的资料说这部戏充满了错误。比如巴西的足球明星——里约热内卢·贝蒂，没这个人。“其实有这个人，只是我们把这个姓故意改成了里约热内卢。”戏中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东西，比如剧中罗马尼亚人其实是法国人。观众彼此之间热烈地讨论着剧中的台词、张力。孟京辉变得更坦然，时常静静地听着，笑而不语。
2015年乌镇戏剧节。
孟京辉给它选戏，我时常看见他在开场之后，
对还在剧院门口排队但没买到票的年轻观众说：
“我给大家鞠个躬，没有票了。要不……我给你们签个名吧。”
叁
后来黄磊找到孟京辉，约他和赖声川一起做乌镇戏剧节。因为中国没有真正有影响力的戏剧节。去年孟京辉为乌镇戏剧节选了戏，今年也是。我时常看见他在开场之后，对还在剧院门口排队但没买到票的年轻观众说：“我给大家鞠个躬，没有票了。要不……我给你们签个名吧。”彼时一头蓬松的卷发散落在风中，像一首奇妙的歌。
到今年，乌镇戏剧节连续做了四届。夏天的时候，我见到孟京辉。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本德文杂志，说是德国业内最专业的杂志。高兴地打开给我看，里面有好多页关于乌镇戏剧节的专题报道。然后孟京辉就笑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“戏剧节背后，是一座城池的文艺复兴。”他说他看着乌镇一点点的变化。后来他有了在乌镇西栅的家——有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厨房，透明的玻璃酒杯和白色餐盘。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巨大的《恋爱的犀牛》海报，灰色的犀牛身上印着一个红色的“love”——“爱你，是我做过最好的事。”这句昔日剧中的经典台词，如今放在孟京辉身上再应景不过。
2008年，当孟京辉的第一个作品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在武林路省群艺馆小剧场首度亮相时，创下了票房奇迹，杭州观众第一次知道了小剧场概念，以及有一个先锋导演名叫孟京辉。后来，《恋爱的犀牛》《空中花园谋杀案》《柔软》……孟京辉成为杭州最卖座的戏剧导演之一，甚至他还把工作室落在了转塘。
去年的乌镇戏剧节上，孟京辉把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安排在露天的水剧场演。全场观众的笑声都没能盖过坐在第二排的谢娜一个人的笑声。末了戏快结束了，谢娜还在笑。这时天空中突然放起了烟花，突突地响着。观众一下子安静了，谢娜也安静了，这突如此来的惊喜。“在城市里四处碰壁的两只狗最后想念起家乡的烟花，狗哥哥说哪有什么烟花，可是弟弟却说：想想吧，也许会有呢！”
我见过很多北京人对于南方的迷思。对乌镇、或是杭州，都是如此。“杭州这座城市比北京洋气，比上海宽容。”所以他想来杭州开剧场。“很多艺术家都在巴黎生活过，比如毕加索，最后都会忘了他是个西班牙人。沉溺消耗在一个城市里，这个城市肯定会跟他发生作用，我只想和杭州这座城市发生更多的联系。”他说街上溜一圈，就会多出很多灵感。
而我是这么理解这些联系的：2013年，孟京辉带着《活着》来杭州演出。地陪小伙伴带他去灶丰年间吃卤鸡爪，那一顿孟京辉、黄渤、袁泉，一口气磕掉60只卤鸡爪。后来他每回来都要吃，非吃不可。
“说起来我不是特别讲究吃的，方便就行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孟京辉刚从小黄牛肉面馆出来，擦擦嘴上的满足感，吃的是一碗牛杂面。
◆对话孟京辉◆
我的头发不是烫的，30岁以后忽然卷了起来
◎蜂巢剧场的选址很有意思，是在弄堂里啊。
对。这个其实也是很多人帮忙一起选的。机缘巧合吧，杭州蜂巢门口有条小河，还有美食街，特别有生活场景。
◎新的《我爱XXX》是在杭州首演的，蜂巢开了以后，有没有打算把其他戏也放在杭州首演？
这个很有可能。不管是一线城市还是二线城市，杭州给我的质感，是比较温婉，比较多情，它是一个挺富有想象力的城市。我认为完全可以做一个不一样的。
别人说我很大胆，比如《我爱XXX》来杭州演是一种冒险，但是我喜欢这样的刺激。
另外，明年可能就会分主题，比如分时间主题，忠实自我，拒绝别人的主题也会加上其他人经典的戏剧，这样的操作模式就会区别于北京的蜂巢。为杭州蜂巢营造不一样的氛围。也希望能变成杭州的一个小地标，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空气。
◎你一年看多少部戏？
（思考）算上看录像的，80部吧。确实很忙，就趁戏剧节期间拼命看。
◎最近看了什么想推荐给朋友的好戏吗？
有一个我最近在阿维尼翁戏剧节，在一个教皇东广场看的一个戏叫《被诅咒的人》，荷兰的导演，叫范·霍夫。太棒了。是法国巴黎戏剧院和这位导演合作的，从多媒体、故事叙述、表演都是超一流的水准。但是我觉得这个剧最重要的就是碰到了一个好导演，这个导演很有才情，而且对社会对历史有自己深刻的看法。
◎你挑选优秀演员时的标准是什么？
特别好的问题。我的演员我觉得要具备这几个点，当然我也在变化在想。第一，要有能量。他在舞台上说话特别小声，有什么事战战兢兢，那不行，必须得勇敢地站在舞台上。第二，要能控制自己的能量。我见过有演员一上台就撒了欢儿，跳下舞台把脚给弄折了，他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能量。第三点，演员最重要的是要勇敢。勇敢分很多方面，比如享受孤独。他要享受人与人之间最直接最惨烈的交流。这是勇敢的人才能完成的。如果你孱弱，一切都要等待明天，不尊重现在给你的激情，你就不能成为优秀的演员。你可以成为演员，但是你不能成为优秀的演员。所以我希望我的演员最起码具备这三个条件。
◎感觉你真的很忙啊。
是啊。我在家里搞了一个自己的电影院，蓝光，投影。我很喜欢晚上10点以后的时间，我就一个人坐在那看自己喜欢的电影、动画片。
其他也没有什么休闲了。哦，对了，我有一缸鱼。都是特别普通的草金鱼。后来有一天，突然就多了2只小鱼，是它们的孩子。哈哈哈哈哈哈。
◎你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从“小孟”变成“老孟”的吗？
突然就开始叫我老孟，叫老孟的都是比较熟了，因为老朋友才叫老孟。老孟，小孟，孟，都叫。
◎你的小名叫什么？
小辉……（笑）
◎你怎么评价你的发型？
我的头发太长了，我的头发30岁以前都是服帖的，有一天突然就卷起来了。营养不良的，不是烫的。可能是非洲血统。
撰文=杨婷轩 摄影=应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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